[人生]陈玉光：《露水夫妻》（小小说）

露水夫妻（小小说）

黑子是施工队最好的瓦匠，中等个儿，皮肤黢黑，平时话语不多，但技术过硬，头脑灵光，活儿干得又好又快，工头儿特别欣赏，黑子拿的工钱就比其他人多得多，工头儿还会时不时地悄悄塞给黑子一个红包，无非是想拢住黑子的心，生怕他跑到别的施工队去。在施工队里，没有人敢跟黑子呛呛，除了工头儿，黑子说一不二。

那个夏天的傍晚，黑子下了工脱下工装在空地上擦澡儿。在工地上负责给大伙儿做饭的秋红悄悄地走过来：“把衣服给俺吧，瞧你都快成黑泥猴儿啦。”

黑子说：“我拿回去自己洗吧。”

秋红不由分说地把衣服抢过来：“你们大男人哪会洗衣服，洗也洗不干净，还是我来吧。”说着就把衣服放进随手带来的塑料盆里使劲儿地搓起来。

黑子默默地站在一旁，看着秋红的背影，不说话。

隔几天，黑子找个没人的空当，塞给秋红一个纸袋子。秋红打开一看，是一件漂亮的裙子，那个花色正是她喜欢的。秋红抬头去看黑子，黑子已经向施工楼那边走去。

这之后，秋红就经常穿上黑子给她买的连衣裙到黑子干活儿的楼上去，提上一壶水，或者带点儿水果上去。

终于有一天黑子停下手中的活儿，对秋红说：“你就不要再住在临时工棚里啦，搬到我那儿去住吧，我原本和另外一个人合租了一个房子，那个人去年就不在这里干了，他到别的城市去了，房子有些空，闲着也是白闲着。”

秋红红了一下脸，点点头，算是答应了。

农忙时候或重要节日，他们都各回各的家，返回后就在一起。黑子在哪里干活儿，秋红就跟到哪里。他们彼此互相照顾，但从来都不打听对方家里的情况。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。

一天，秋红接到家里的一个电话，脸色就暗下来。黑子问：“怎么啦？”

秋红说：“家里来电话说我婆婆病了，让我回去照顾……”

黑子说：“那你就得回去。”

秋红红着眼说：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……”

黑子说：“那你也得回去。”

秋红说：“我走了，你要有个病啦灾的，谁疼你？”

黑子说：“我们在一起是命，你离开也是命。”说着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秋红：“带上吧，用得着。”

这个冬夜特别的冷。